“是心作佛,是心是佛”,那“是心作地狱,是心是地狱”。有幸今得人身,已忘了过去曾受的地狱之苦。但是回想那嗔恨别人的十年,真的如在地狱一般。
16岁,敏感而又倔强的年龄。那一年,我正上高一,接到母亲的电话,隐约感觉到她的声音略带哭腔。在我再三追问之下,她才说自己被邻居合伙打了。听到这些,我顿时哭得泣不成声,并立马给班主任请假回家。
回到家,母亲正戴着一顶帽子,围着火堆烤火。她的脸满是抓痕,肿得像个面包,我忍不住扑在她身上失声痛哭,母亲也跟着哭起来。她一边哭一边给我讲事情的经过:家里的鸡几次三番被偷,她一气之下跑到外面去破口大骂。骂得确实很难听,偷鸡的人(我家邻居)自然不乐意。
紧接着那小偷联合其他人打了母亲。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,那个人又笼络村里的邻居孤立我们家。那时,我弟弟在读小学,所有的小朋友也孤立弟弟。看到童真的弟弟小小年纪就承受这些,令我恨意更增(我知道在这件事情上,母亲是负有责任的。
我也知道人之间有恩怨很正常,但是联合所有人欺负我家,我难以接受)。
一时怒上心头,我狠狠地对那个小偷讲:“三十年河东、三十年河西,你今天整我,总有一天我整死你”。
从那时起,我的生命有一半陷入到仇恨中。夜深人静时,我悄悄地蒙头啜泣,这种情形差不多持续了一个月。此后,我所做的一切好像都是为了报复。我暗暗下决心:一定要出人头地,努力考大学,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。一度觉得“要想不被别人踩在脚下,只有自己站得更高”。
我上大学、读研,更多是为了证明:你们欺负我是错误的。虽然凭着这股不服输的倔强,我确实收获了不少——上了一个还将就的大学、并考上了一个还不错的研究生,学习成绩也还可以——但是代价是沉重的。
虽然我平时表现得开心、快乐,然而每到夜深,家人被欺负的场景一遍遍重现,内心恨意难平,在床上辗转难眠。每次看书学习时,便给自己规定每天必须看多少,若没有看完,便会自责;若是没看懂,便会觉得自己很挫败。
第一年考研失败,我不能接受,所以下定决心考第二次。第二年考研,自己承受的压力特别大,一心认为考研才是我唯一的出路。白天各种担忧焦虑,晚上又经常想到家人被欺负的场景。在那一年,我几乎没有睡过一次好觉,经常凌晨2:00睡着,早晨6:30醒来。
最后,我如愿以偿考上了研究生。但是,我努力学习的缘起是“为了报复,为了让邻居害怕我”。在考研的过程中,我从没有享受过为自己和家人奋斗的快乐,只是把它变成了报复邻居的武器。
当考上研究生之后,我发现邻居对我的态度改变了很多,为何“前倨而后恭如此!”虽对那个欺负母亲的邻居充满鄙夷、心怀恨意,但因他几次三番主动示好,我最终在母亲的劝说下主动招呼他。
每次面对我时,邻居眼神闪躲,不敢与我直视,脸上也总是露出尴尬的神色。虽然我不言语,但是他肯定能感受到我心中的的恨意。其实,我也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悔意。
别人伤害了我一次,然而我却用别人的错误伤害了自己十年。佛说世间有八苦,其中一苦为“怨憎会苦”。此言不虚矣,嗔恨别人的每一天,我都是负重前行,身心疲惫。
我以为自己会一直怨恨,学佛之后却慢慢放下了。放下之后,最大的获益者是自己,我变得轻松自在了许多——读书不再是为了让别人不敢欺负我,而是为了追求个人爱好;学佛不再是治疗失眠,获得安心,而是为了探索生命的意义。
再回首,我竟然对那些伤害我们的人心生感激。因为这种伤害,我才深刻地体会到世间的苦楚,也才有幸尝到佛法的甘露味。从因果的角度来看,这些痛苦都是自己罪业招感而应该承受的,外境只是助缘。再者,他们也是因无明障蔽,才会做出这些举动。在生生世世的轮回中,我们都是可怜的。
如今不再有恨,愿他们也能早日听闻佛法!愿世界和谐、人心温暖!